运行于腐败生态下的信用体系,它所带来的问题一定要比它所能解决问题还要多。
东莞试水信用体系建设,是一个伟大的进步,对于重建社会诚信,重建社会道德,具有持久的价值。从切身经历,我们可以感知,与其他许多国家和民族相比,美利坚作为一个国家和民族,其社会整体道德水平维系在一个高水准的量度上,个中原因多多,而其中的制度供给,如个人信用体系和企业信用体系的长达近百年的运行所提供的维系力量功不可没。
因此,我对东莞开启信用体系建设抱定乐观以成的态度。一个提醒是,信用体系建设需要时间的积累和功能的发酵,我们切不可因为初期的成效不彰就松懈努力。东莞正处于信用体系建设的制度创设阶段。信用体系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社会评价系统,在制度设计阶段,官方和民间最忧虑的问题并不在一处。作为市场主体,作为交易活动的参与者,企业和个人如今要充当被评价的对象,他们最关注什么?在我看来,他们最大的关注是,具有高度私人性的信用信息被滥用的几率有多大。这并不是随意的猜测,而是基于当下国情民情政情所得出,我个人的体验更支撑了这一判断。
去年春节期间,我回到北京。在陪同某位亲戚办理信贷手续时,银行工作人员只是看了身份证,马上就在电脑上对他的征信记录进行查询,然后告知他,信用记录清白可以贷款。我觉得有问题,因为我的亲戚并没有提供授权文件,但,为什么银行方面就能轻松地查询到他的资料?据此,另一种情形也是可能的,如果某人与银行工作人员有私谊,请求查询我亲戚的征信记录,这位银行人员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
这无疑是一个可怕的情形,私人性的信用信息运行于零设防或设防制度不严密的制度之下,那么,掌握这些信用信息的机构和个人就有滥用的权力,我们的信用信息注定会成为杀伤我们的武器。
就美国经验来看,信用体系建设放大了个人和企业信用信息档案的约束功能,让个人和企业既往的信用信息从死亡的状态恢复生命力,以历史记录为尺度,来验证个人和企业今天信守契约的可能性。信用信息的流动和再使用,使交易双方信息更对称,提高交易双方互信的程度,减低市场主体的交易费用。在信用体系运行的情况下,个人信用信息和企业信用信息都是高价商品,而信用信息的高价值,完全可能被不法地用来进行权钱交易。比如,在收买的状态下,擅自修改个人和企业的信用信息,以便让信用信息清白,获得最佳的交易机会。掌控信用信息资源的部门和官员,权力之大权力之重,寻租机会之多,运行于腐败生态下的信用体系,它所带来的问题一定要比它所能解决问题还要多。
部门权力过大而制衡无力、私人性信息保护意识不浓保护机制不健全、对个人信息被滥用惩罚不力,这些因素的存在,让我们对信用体系建设疑虑重重。不过,一个有力的态势是,中国信用体系建设起步较晚,而欧美国家和地区信用体系运行多年,这一后发优势,可以让我们以追随者的身份,多吸取国外的先进经验。
在美国,掌控信用信息资源储备权和信用评价权的机构,既有政府性的部门,也有商业性的私有机构。相对来看,政府部门掌握个人信用信息资源和评价,而企业的信用信息多储备于私有的商业机构。早在19世纪的南北战争前,美国就产生了私营的信用评级机构,而这些机构之所以从来没有产生滥用信用信息的资源重大案件,除了美国法律和法院对信用信息滥用惩戒严厉的原因之外,更重要的是,这些私立机构所掌握的信用信息资源必须高度保密,而不能为竞争对手获悉和利用,另外,他们对某企业资信的调查和评级报告是要出售的,因此,这些商业性调查和评级机构几乎就成立之日起,就制定和执行严格的保密条款。特别是进入网络时代后,美国个人信用信息的使用被法律限定更为严格的条款,如,美国公民的信用信息在很多时候都要被使用,但是,无论是国家权力部门还是私营机构,在正常情况下,如果不经公民授权,根本无法查询其信用记录。公民授权使用,个人信息保护的这一惯例,无疑折射了公民权利第一的美国现实政治生态,运行于这样生态下,信用信息资源被滥用的可能才可能降到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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